二零二二年八月二十四日

这大概是一篇短小的日记,或者一次半夜的无病呻吟。

上一次写日记大概是十六年前的事,那年我十岁。依稀记得那天的日记充满了各种拼音和歪歪扭扭的字,却忘了写的是什么。后来,日记变成了周记,写在专用的本子上。再后来周记变成了作文,记叙文变成了议论文。再后来,我就不写作文了。

小时候我是喜欢看书的。那时候的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。一开始是注音读物,还有各种必读的儿童文学和《十万个为什么》全家桶。后来,《红楼梦》和《时间简史》取代了那些象征着幼稚和年轻的儿童读物。再后来,我就不看书了。

生命里的一些东西随着我升入一个以理科见长的高中烟消云散。我的书架被数学、物理、化学、生物和计算机堆满。我成了一个理工直男,成了理综的王者,又考进了一所以工科闻名的大学,读了一个最直男的专业,然后本着一条道走到黑的原则一路读到了博士。

那些人文的、艺术的、美丽的、浪漫的东西,被像垃圾一样地丢弃在一个角落,静静地腐朽着。或许有时候会偶尔记起;在一些刹那,它们会出现在某一两句脱口而出的诗句里,拼拼凑凑,然后像垃圾一样被倒在这个博客里,无人问津。

扯远了,我就说这绝对不是日记来着。

(如果是日记的话它应该是这样的:今天没有debug,给代码写了注释和文档。2022年8月24日。)

忽然想写点东西,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刷的B站,看着某个UP主丰富多彩的小镇生活产生的一些感慨。小镇做题家在北漂若干年后回到小镇,又因为还房贷回到北京,最后带着妹子回了小镇做全职UP主,大部分视频的内容是给观众老爷发糖和给金主爸爸们拍广告。小镇的生活朴实无华且枯燥,却是流浪的人眼里的故乡。

然后我该死地想到了自己。我从小学开始做动画,高中的时候曾在学校的电视台厮混,学习了各种后期软件的用法,从剪辑到特效;从小学到高中,我也曾几次考虑过以后要不要吃这碗饭。但我最终还是没有,而是义无反顾地做了码农,然后奋不顾身地跳进了一个男女七比一的坑里,又奋不顾身地跳进了一个男女七十比一的更大的坑。

这个坑算是不错吧。大家都这么说。

人类的本质是围城,里面的人想出来,外面的人想进去。从交大到国外,我也曾多次脑补过,如果在某些关键的人生节点做了不一样的选择,我会度过怎样的人生。如果我选择的不是计算机,如果我没有出国留学,如果我没考上交大,如果我没考上舟中,如果我从小是个学渣。如果这些或者如果那些,我会看不到很多世界的精彩,但或许,也会看到很多的精彩的世界。或许我会在浪迹天涯之后回到故乡,带着一个爱我的姑娘;或许我会娶妻生子,然后安静地把他养大;或许今天下午我四点下班,还能和基友去吹吹海风吃个烧烤;或许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加班、熬夜、爆肝;或许我还有一头浓密的秀发。

而我没有,我漂洋过海,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卑微地活着。我发了我本科时无法想象的论文,两篇。但我依然在卑微地活着,在毕业的边缘苦苦挣扎。

小时候,我们给所有人打上了一个标签。你考了九十九是因为你的水平只有九十九,而他考了一百,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。一百总是比九十九好的,清华总是比交大好的。年轻的我们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远方,又幼稚地以为金榜题名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。于是,在这些无知中,世界是如此的美好,且充满希望和梦想。

但是后来我们都知道了,人生的快乐不止有金榜题名时,还有洞房花烛夜。

有些人想要和相爱的人贴贴、亲亲、抱抱,有些人想要腰缠万贯、名垂青史;有些人想要湾区的山上看海的大房子,有些人想要小巷里的包子和烟火的味道;有些人想要改变世界,有些人想要青云直上;有些人全都想要。

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。我曾以为我知道。我曾看着一个飘渺的远方向它走去,我以为那是我生命全部的意义。直到很久之后我才发现,那只是一锅黄米饭飘来的甘甜的味道;是在一场延续多年的梦里,我曾经得到,但终将失去。

二十六岁,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,不再意气风发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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